陆大安见佟仲惊惶如斯,知事态不小,沉声道:“兄弟切莫慌乱,无论刀山火海,哥哥舍这条命陪你闯去!”
佟仲抓过酒囊,猛地灌了一口,强抑着颤声道:“哥哥呀哥哥,这铜印是金狗颁下的将军印鉴,这黄绢是金狗元帅代主加签的任命旨意。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我折家家主……折可求以麟、府、丰三州之地降了金狗!年余来攻打陕州兼筹粮有功特为加封,欲立其为中原伪主!我家将军之母、折家上下,小弟一家俱在府州!将军之母性情刚烈,我父少小便随前任家主征战,恨背德背祖之人入骨,既是金狗占了府州,怕是……强项之下必然丢了性命。”
佟仲说到最后,一张青白脸已是面白如纸,擎着黄绢的双手颤抖不已。
一旁的陆大安每听一句便呼一声“什么?!”
,连呼五声至佟仲言毕,已是长立抽刀、纵声大叫:“父陷于敌手,虽万死亦当往救!我与你这便往府州,救你父与折翎将军之母去!顺手砍了那个降金狗的什么鸟可求的狗头,丢至军前与千万兄弟做蹴鞠耍子!”
佟仲乍知自己心中以为天人的家主竟然降金,心中本就惊惧难过,听陆大安莽撞聒噪,心中由惊极转愤,怒掷酒囊于地道:“那是我折家第十代府州之主!你怎敢对他不敬?只怨我等在砦中消息禁绝,家主……老折将……那折可求降金已有年余,我父怕早已英魂不存,你拿什么去救?”
陆大安几年连遇溃兵至败,已是愤极,适才忽知心中敬仰的折家居然降了、救了自己性命的佟仲家人又因此陷入不测之地,立时怒火冲天,只想仗手中刀去杀个痛快。
待到被佟仲开口抢白这几句,更添了几分羞愤,于是亦怒道:“我管他什么鸟家主,只要降了金狗便是该死,不敬了又如何?生身老父,有一丝念想,也该舍身一探。你这般推脱,即为不孝!”
佟仲瞪着眼前横眉立目的浑人,怒极反笑道:“我家将军是折家弃子,但他一向以折家血脉为傲、自按谱称自己折家廿三郎的。我佟家三代为折家家将,一身荣辱与折家共之;我佟仲自幼和将军一同长大,情同手足。如今家主降金,我等却该如何自处?如若出砦再投吴玠吴经略军前,吴经略对我等降将至亲可还有一丝信任?父亲自小教我,以折家为要,以大势为要,以我家将军为要,不论其他。我听从父亲教诲,保着将军为国杀敌,便是孝道。如你所言,唯一死以殉,何孝之有?”
陆大安虽仍不平,却无言以对,运力一刀砍倒火上烤架,背身道:“我只知道,当年未能回洛阳见我老父最后一面,遗憾至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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