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早晨,我都从衣橱里拿出那根棕色条纹领带。对着镜子,用熨斗匆匆烫平西服外套,那时会听见收音机里传出像海浪重叠的声音,就像春天的北海道。从阳台往下看,银灰色生锈的栏杆,每一个矩形方格里都晕染开一圈光,橘黄色的景致扎了堆往里凑,近处看原来是邻居小孩的猫在阳光下伸懒腰。
我探出头,看着她弯下腰,小小的一只,棕色的长发轻柔地泄下来,她像被打洒的牛奶,雏菊一样被风抚弄开。
”早上好,亮平。”同事对我说。他将桌子上的文件递给我,很随意地瞥了一眼我今天的衣着,”亮平,你今天换了一根领带?”
他提高音调的问句将我拉扯回现实。早晨的办公楼人来人往,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,铺展开东京一条又一条沥青的红绿灯。川流不息的人群,一帧又一帧,五光十色的,童年时就玩过的追追猫的游戏,其实同事问话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看见我。
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前几天谈妥的客户发了好几封邮件过来。忙不迭点开后仔细阅读,其中有一封很奇怪:请丸子君后日来访,不甚荣幸。落款是熟悉却想不起来的名字,但信件里的语气又如此诚恳,应该是国中时的好友吧。
我难得放下手上的工作,在脑子里快速搜寻对这个人的记忆。也许是七年级认识的人吧,记得班上是有个姓田中的男生,沉默寡言,不喜欢打棒球。那时应该有和他一起在图书馆温习过几次功课。可是我在工作后和他完全失去了联系,他又是如何得知我的邮件地址的呢?
一直到晚上回家我都没有想明白这件事。 星期五清亮的夜色,温柔得像白瓷碗里稠软的红豆沙。地铁上摩肩接踵,我被推搡到角落,陌生的人们都谨慎地保存着自己的空间,蜷缩在阴影和光的交界处,戴着耳机,接着电话,发着简讯,很安全很幸福的模样。
我忍不住拿出手机,有几条耕介发来的信息,正想点开又收到新的信息,”买点猫粮回家哦,亮平。”我想起她早上蹲下身,棉布长裙盖住藕白的小腿,盖住纤细的脚腕,深秋了还爱穿露趾的凉鞋。一如既往地,绕路去了便利店,回到家已经八点。
”亮平,啊!”朝子系着碎花围裙,迎到门口来,惊讶地发现我面色酡红,手里还提着两大个塑料袋。
路上我开了两罐啤酒,一个人就着昏黄的路灯和黝黑的影子倒进肚子里。啤酒很辛辣,烧得我胸口很闷,想来是还戴着领带的缘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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