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倪醒来后,花了几秒才发觉自己在急诊室。
司蓉和爸妈都来了,范友珍焦急得都哭了,司昂甚至说着要去找学生会理论,好端端的,怎么把人都累成这副德性,他们的行为完全是无视学校的规定。
司蓉发现司倪有了动静,连忙上前拉她的手。
范友珍急道:「妹妹,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」
司倪慢慢地点头,接着又摇头说没事。
「妳怎么无缘无故去参加这种活动?身体不舒服也不早说,是不是要让我担心死!」范友珍絮絮叨叨念了很多,一旁的司昂劝着她别再说了,小女儿现在还难受。
司蓉替她调整病床,让她坐起身。「还记得昨天的事吗?」
她刚醒,问什么也没答出来,只是无限沉默。范友珍开始慌张了,两老断断续续的争吵声让司倪脑袋又疼了。
司蓉见状,拍了拍她的肩悄悄说道:「等等我把他们都带走,商佐待会就来了,我让他陪陪妳。」
听见这名字的司倪像是被人踩了尾巴,立刻说不要。「不想他来,别告诉他。」
司蓉被她用力扯着手,「我已经告诉他⋯⋯怎么了?你们发生什么事了?」
「我想自己待着,你们都回去吧。」她说完翻身就睡,拉起棉被将自己盖得掩实。
司蓉唤来了护理师确定司倪的身体状况没问题后,叮嘱她几句才走。
「这几天先别来店里了,回家一趟,身体好一点再过来。」
司倪在急诊室待到了下午就被强制赶离。
她还穿着沾着颜料的队服,单薄的肩挂着背包,一个人伫立在人来人往的街边。头顶艳阳高照,强烈的日光晒糊了她的视线,她适应不良的闭起眼。
耳边是喧嚣的谈话声、车流声,来来回回,头痛欲裂。
她从小就知道,这世界就是和她作对的,如同她想躺平当一条咸鱼,但身旁有商佐这样耀眼的人。
他们爬墙去吃隔壁街的鸡排,偷采古怪奶奶家的花,在街口互相替对方追垃圾车。商佐为她打抱不平,司倪无以回报,她力气不够大,打架也不厉害,但她可以赚钱养他,让他去做喜欢的事。
她本来以为一辈子有他就够了,商佐具备着她没有的特质:外向、活泼,是全世界唯一理解她的人,能够包容她奇奇怪怪的小脾气,以及不想面对人群推挤的任性。
与他在一起就够了。
男女相爱,牵手、拥抱和亲吻相互探索的过程她都一清二楚,她甚至不害躁地想过,有一天也会轮到自己。
抽丝剥茧,相濡以沫。
她从不羡慕故事中的男女主角,她的世界——司倪有商佐。
他是她故事中的男主角。
缓慢地眨着眼,眼前的画面巍峨耸立,不是梦啊。
她忽然能感同身受胡亭葳口中女鬼魂等待爱人迟迟不来的悲伤,实则并不令人心生畏怯,而是真切的凄凉。
——殷殷期盼了那么久的人,原来从不属于自己。
开学第一天。
司倪从家门出来时,提着范友珍给的好几袋粮食和保健食品,在门口还叮咛她注意安全,她点头敷衍几句,
范友珍见她这几天神色恹恹,忍不住问了司昂:「会不会是谈恋爱了?」
「我看是和商佐吵架吧,他们从小吵到大,哪次没和好?别管她。」
胡亭葳传过几次讯息给她,询问她的身体状况,她都说很好,也让其他核干和会长不用来看她。
那天的事,她只想⋯⋯。
不对!
⋯⋯司倪抱头,她、她好像还亲了一个人啊——
眼一擡,商佐在外头等她,这情景就像十八岁前,他们总是一起上下学。
上大学后,他们不同系,上课时间也不同,似乎连人生轨迹也兵分两路,但商佐偶尔还是会在门口等她。
她下意识就想朝他笑。
「我让商佐陪妳一起去学校。」范友珍见她还愣在原地,推了推她。
喔,所以是因为长辈的请求。
「要迟到了,怎么还愣着?」商佐见她不动,朝她一笑,「走了。迟到我可不帮妳说话。」
司倪摇头,「我叫车了。」
「一起。」
「开学第一周我不去学校。」
「那我们去吃点东西,妳不是一直想吃那家⋯⋯」
「我不饿。」
商佐说一句,她就回避一句,眼神都没看他。
「妳在生我的气?」
司倪的头更低了。「没有。」
「既然妳不说,我就说了。」商佐上前了一步,眼前的人不给面子的后退一大步,他假意看不见,靠她更近了。「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接我电话,也不回我讯息。」
「⋯⋯这几天没怎么用手机。」
「一周都没用?」她明明是个喜欢缠着熟悉的人说话。
司倪不想答,往旁走一步,商佐也不让,挡在她面前。
逼得紧了,积累几天的郁闷就这么爆发。「我就是不想回!你找我,我就一定要给回应吗?」商佐看着她忽然红了的双眼,一时间愣了。「那么我需要你的时候,你又在哪?」
商佐被她突如的怒气吼得没面子。
新生营那天他去看她了,没见着人,得知消息时就是她人在医院。本来预期新生营结束,她大概会像是失去元气的人偶,得躺在家几天,然后指使他带宵夜,然后和他说那几天发生的事,她会吐槽,更多的是委屈。
「所以妳就是在生我的气。」
「气我不陪妳去参加营队,可是司倪我也有自己的生活,有自己的难处,妳想过吗?」
「所以就是我的错了,你早说嘛,我就是你的绊脚石,是你交朋友的阻碍⋯⋯」
她是想质问他是不是瞒着她交往,可是究竟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呢?她不知道。
司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嫉妒淹没的魔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