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世间事唯一不变的原则,就是等价交换。
陈慧成绩优异但家中贫寒,父亲又在不久前出车祸后续需要大笔医疗费。所以当陆朝用重金来交换她手中的名额时,她几乎是感激涕零地同意了。
双方都很满意。
可他付出了这幺多,可不是为了给秦玉桐铺路的,他要从秦玉桐身上,得到他想要的。
*
一开始玉桐还不相信,觉得陆朝又在耍她,直到年级主任把参赛证明交给她,才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。
她将证明得意洋洋地给林耀看,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高兴,把她夸得绝无仅有。
少女骄矜地点点头,实际上嘴角的笑意险些压不下去,眸光转动时瞥见江临往这边走来,心中一喜,瞬间转变成星星眼,眨动几下。
正当她以为把江临迷倒时,没成想那人眉心一皱,直接甩给她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,转身就走。
林耀目睹了一切,捂着肚子差点笑趴,断断续续地说秦玉桐你也有今天。
玉桐羞赧不已,她何时被人这幺甩过脸色?恨恨地给林耀脑壳来了一下,捂着脸往教室走了。
不过这段插曲并未影响她的心情,一直到该启程的前一天。
秦奕洲在书房看文件,她进来给他说要去三天,秦奕洲擡眉扫了她一眼,“嗯”了一声,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,也没问是跟谁去,甚至连最基本的嘱托都没有。
自从那晚过后他就一直是这样,玉桐知道他大概还在生自己的气,她觉得很难受,毕竟这是她最亲近的人。
于是她便萌生了悔意——早知如此,她就不会那样做,就一直憋在心里,谁也不会知道。
许久,秦奕洲从公务中擡头,见到她还直愣愣杵在那,泪珠将坠不坠地挂在眼角,心里叹了口气,静静看她表演。
哭泣这招从小到大都是屡试不爽,秦玉桐先是憋出来点眼泪,发出微弱的啜泣声,然后偷瞄他的反应。
以前她流下一滴泪就会紧张心疼的人,现在却毫无动静,仿佛对她的一切并不在意。
慢慢的,假哭变成真哭,泪珠自己有意识般从眼眶争先恐后滚落,在木质地板上聚集成一滩水渍。
可是哭了这幺久,她不得不接受这招并不管用的事实,猛地吸了吸鼻子,打算起身。
秦奕洲观察了小姑娘很久,看她哭得眼红鼻子红,模样可怜极了,他又忍不住心软,心里那点气早就随着她脸颊落下的泪滴消失了。
玉桐摇摇晃晃站起身打算回房间收拾东西,却眼前一黑朝前栽去。
秦奕洲眼见她要磕到桌角,冰冷的表情终于破碎开来,手中钢笔咔哒掉到地上也顾不得管,一手握住她莹润的手腕,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,将她圈在怀中。
玉桐的头抵在养父坚硬的胸膛上,两个人的心跳都又快又重,颊侧的泪水流了一半,又忽然坠到他的羊绒衫上。
“你不是不管我了吗?”她把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,有些委屈地说,手却抓着他的衣角不放。
男人摸了摸她的头,说不会不管她,随后拇指轻擦过她的眼下,长而翘的睫毛被沾湿变成一簇簇的,像只小花猫。
秦玉桐仿佛下定了决心,郑重地表示自己以后不会再干出格的事,只把他当爸爸,只求以后秦奕洲不要不理她。
男人低下头,沉沉的目光对上她明亮的眼睛,心上说不出什幺滋味,她毕竟太小,做错事很正常,但是他不能,甚至连想的资格都没有。
于是他缓慢地点了点头,头顶的灯光在他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阴影,逆着光,轮廓分明的脸上看不清表情。
两人却谁都没松开手,直到手机响了起来,玉桐心神一晃,走到外面接起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接了电话疑惑地“喂”了一声,那边沉默了一会,问她是不是哭了。
是个好听的男声,有点耳熟,但一时间对不上人脸。
她觉得这人还怪无聊的,正打算挂掉时他说他是陆朝,手指悬在挂断键最后没按下去。
玉桐清了清嗓子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,但还是带着点鼻音,“你怎幺有我电话的?”
有点质问的语气,那边的陆朝突然哼笑一声,“我还知道你很多东西,比如你的QQ密码——”
这可把她吓了一跳,毕竟传上去的东西多多少少带着点隐私,接着有些不悦地问他到底有啥事。
又是一阵沉默,陆朝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敲后盖,其实他没啥事,只是突然想听听她的声音,于是拨打了她填在参赛证明上的手机号,所幸确实是她。
陆朝半开玩笑地问她能不能把好友申请同意了,毕竟她好友那幺多也不多他一个。
真是闲的,大晚上打电话是为这事。
玉桐撇撇嘴说知道了,也没等他回复就挂了电话,然后回到了房间。
天山别苑,是津市的富人住宅区。
陆朝站在宽阔的阳台上,窗外的车灯一晃而过,一辆加长劳斯莱斯停在楼下,司机打开车门,先下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——他的父亲陆城。
他垂头往下看时一脸淡漠,车里伸出来一只极美的手,陆城殷勤备至地将人搀扶下来。女人约莫三十多岁,身穿墨绿色旗袍从车上款款下来,一张妖冶风情的脸、一身骨肉匀称的皮。
怪不得能把他爸迷得神魂颠倒,两年前连重病在床的妻子都不顾了。
陆朝眼底带着嘲讽,却注意到车上又走下来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。
少年身材修长,左耳戴颗黑色耳钉,和女人如出一辙的漂亮,对陆城的关怀始终表现平淡。似乎是感受到那道炙热的视线,他雪一样冷清的目光落在别墅的阳台上。
有意思。陆朝眯了眯眼心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