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食山埋葬

王师推平豚鱼乡,从贫民窟里拖出向达和盲女的尸体,身上都有箭伤。

有人想到神射手乌号。

不日,成国上报:乌号重病死,四方上国,如果看到其妻矣台,请送回成国,公子芒代为恤养……

矣台没走远,就在徐国,在合食山。

为追桑弧,她走破了鞋,跣足过境。眼看桑弧进王宫,她没办法了,绕路去城郊,不想又遇到他。

他洗得水灵灵,带着财物,看样子是要回家。乌号回家就是这幅样子,矣台明白,所以跟上。

现在她在他家百步外了,听见他和某人说笑,便去捡石块,等他再次出门。

“阿兄又出门?”

“少杨一起?”

少杨知道桑弧说笑,摇头说不一起。两手在背后绞。

为了避开向达的死,长陵君给桑弧一个月的时间休息,顺便让他去远乡诛杀某下大夫的儿子。该子弑父,罪不可赦。桑弧承诺,今天短暂地待一会儿,就要走了。

少杨舍不得,又想起什幺,站在门前看地。

“心不在焉,被俳优风由勾走了?”桑弧把箭箙放一边,点一点少杨,“求我不要养别人,是多少天前的事?阿兄开始怀念了,毕竟少杨渐渐反悔,疏远阿兄。”

少杨使劲摇头:“没有,没有。”

况且风由也没再来了,她小声。

风由不再来,少杨也不再是过去的少杨。过去她一颗心都是哥哥的,却因为与蛾罗、素彖、风由等外人的相会,分出了一部分。

分心以后,她能看见的东西变多,再看桑弧,除了能见亲爱的哥哥,也时常见其携带的血污、尖刀与长箭。

少杨不知如何解释,想了很久,小声问:“阿兄出门杀谁。”

“弑父子。”

少杨说该杀,把桑弧送出合食山,得了他的捏脸,开心了很久,才摸摸屁股。

幸好人不生尾,如果生,则她刚才又朝阿兄摇尾巴,多难堪,少杨想。

她回家去。山物朝她打嚏,嘲笑一样。

少杨一跺脚,吓跑动物,现出矣台。

杀了你。你一家都该死。不死我夫乌号不能闭眼,矣台说。

少杨连连后退,被按进草里。

“你是谁呀,”她小声问,“我,我家有契约,不是偷偷来合食山住的。”

矣台给她一巴掌。

少杨渐渐浮上眼泪。

矣台用石头塞她的嘴,又折磨她,让她呼救,把桑弧引来:“该死的是他,但我也要杀了你。”

少杨咬住石头,呼几声疼,不呼救。

“呼。”

“我呼,你就完了。”少杨一说话,两边嘴角都流血,“我阿兄回来,你会没命的,拿我胁迫也没用。他不是很看重我……刚才对不起,明知你伤心,明知你是来为某人报仇的,我还说什幺契约什幺山。”

矣台觉得少杨像一滴水。

她拿走石头,起身了。

少杨挣扎,被她抹一抹嘴边的血。

“你认识乌号吗?”矣台问。

少杨努力想:“乌号是谁呢。”

“那幺芒君?”

“像贵族的名字。”少杨因为见识短浅而看别处。

“大宗达新死一事,你有耳闻?”

“大宗中宗小宗……”少杨绕手指。

矣台现在知道少杨是怎幺一回事了。

她犹豫着,最后去触石。

少杨抱住她:“为什幺?”

“我不能为我夫报仇了,”高大美丽的矣台,折成一匹布似地痛哭,由少杨拍抚,“我杀不了刺客,想杀刺客之亲,但你这样无辜,叫我怎幺动手。”

她凄恻,感染少杨。

少杨流泪,去掩她嘴:“小声,小心。”

一枚箭头戳在少杨手里。矣台的头颅被长箭贯穿。

桑弧放下弓:“看来乌号之妻并不知情。为解主人忧,还是除了她。”长陵君称善:“芒君在找她,一旦从她处问出豚鱼乡的什幺,我王兄就回不了国。”门客们知道不用搜山,二三散去。

等少杨再擡头,远处只剩桑弧。

兄妹在尸体前聚首。

“阿兄不是去杀下大夫之子。”少杨低着头。

“我怕大家错杀少杨,就折返了——这次合食山进人,主人亲自过来。”桑弧给少杨揩血。

少杨推开他。

“少杨最近对我很有意见。”桑弧捏着她的血,笑眯眯的。

少杨没作答,逃去取席,来裹矣台。   桑弧帮她。兄妹一前一后去葬人。

“如果不喜,少杨可以走。”

“什幺?”少杨手脚软了,差点求桑弧不要扔掉她。

他却很认真,还为少杨分析:阿兄是刺客,是长陵君的奴,以后这种事情还多,少杨不如走:“早一年让你走,你不走。”

少杨埋头葬人,腮边挂眼泪。

桑弧抚摸她。

她躲开,又依恋哥哥,靠回来让他摸:“不是我不喜阿兄,而是阿兄不喜我吧。”

不时流露出厌恶的桑弧,每跟少杨接触都要洗手、沐浴的桑弧,放任矣台、盗亡行凶的桑弧,少杨都知道……她伏在桑弧面前。桑弧久久不动。

她预感有什幺要冲破两人,就听到桑弧说:“士家的女人,让桑弧如何喜欢。”

好吧,少杨向合食山外走,指甲里还有埋矣台的土。

路过家,她犹豫再三,带上素彖送她的、能出国的金牌。

她一路都在偷看。身后始终没有人。她才掩面,放声大哭。面前却出来一个,拍掉她的脏手,牵着她,另找路。

“风由怎幺来了。”少杨抽泣。

来诱拐你,风由说,晃一晃两人相连的手,继续赶路。许久,他走不动,回头发现少杨在挣脱。

他看她。她小声:“救命呀。”

风由捧腹。

少杨趁机要跑,被他抱住。他附耳说一些让少杨伤心的话:“还要回你阿兄处?”

“总之不跟你走。”风由再美,少杨也害怕。风由明白她怕什幺,让她摸喉咙:“我是女子。”

少杨傻傻地摸,而她另有计划,问少杨愿不愿意同去风里,说风里胜过徐国百倍,不会让她伤心。

“不过,去风里之前,先要去外地,取回两件宝物,是我们风里的宝物。我想,你与我同去,你那位厉害的阿兄也一定……没什幺,”风由诱惑似的,撩一下少杨的头发,“有合食山的事,我才能出来。没人发现,谢谢你了。”

她给少杨看一件宝物。于是尾山的“拐杖头”重见天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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