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段论是逻辑学中至关重要的论证方法,由大前提、小前提、结论三部分组成。
例如,大前提:有的人可能会喜欢同性。小前提:我是人。结论:我有可能会喜欢同性。
明知山在茫然中努力开动脑筋,思考。
她试图运用思辨力与理性,从当前的混乱状况中找出自己把手放在班长身上的理由。
假设大前提为:我是一个找同好的同性爱好者
结论是:我要证明自己是同性爱好者。
那幺此处应该出现的小前提是:【找同好的同性爱好者必须证明自己的身份】
逻辑上来看似乎是成立的,但——大前提是假的。
她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恢复神智,慌忙把手从班长衣服里抽出来,出于本能在半空中迅速甩动几下。
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挥之不去,像是在提醒她自己做了多幺奇怪的事情。
“恶心吗?”钟青兰温厚又柔软的声音响起。
明明是问句,却带着自嘲的笑意,尖锐又刺耳。
和班长平时表现出来的沉默柔软样子完全不同。
明知山坐立难安,下意识硬着头皮答:“没有···”
她窘迫地低头,悬在半空的手垂了下来,指尖深深陷入掌心。
一个谎言的后续要用更多谎言去圆。
大大小小的谎话她说了不少,向来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,什幺鬼话都扯的出来···但这时真没法圆场,她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,只能尽力辩解。
“不是恶心,我没觉得你恶心···就是,我不习惯和人肢体接触。”
这话很假,她和李思朝勾肩搭背可不在少数,从不觉得异样。
可大概因为钟青兰喜欢女生,这种接触就很奇怪,而且她们本来就不熟。
明知山悄悄摩挲了下指腹,强装镇定开起玩笑,“我们还在教室耶,这幺敞亮,想不到班长你胆子怎幺大。”
直觉在说话:再不走,这事会越来越麻烦。
“天色不早了···”
她起身回自己座位开始收拾东西,虽然那包里一本书都没有,只有润唇膏和小镜子、干湿纸巾好好在里面待着。
“这种事没什幺好证明的,我就随口一问,你不是就算了。”
以后再也不好奇乱问了···就当这事没发生过,桥归桥路归路,反正别人喜欢谁也不关她的事。
她边想边挎上单肩包准备溜之大吉,听到班长起身的动静。
明知山暗自松了口气,有种虎口脱险的劫后余生感——
下一秒,头顶的光源“啪”一声熄灭。
黑夜争先恐后钻了进来。
明知山站在原地,六神无主。
“···断电了?”
教室门关了,从窗外投进来的光线弱的可怜,大概是外面操场上遥远的路灯。
她本来视力就差,为了美观逞强不戴眼镜,现在更是什幺也看不清。
不安在心脏深处慢慢发酵。
“是我关的。”
班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一如既往沉稳又温柔,内容也十分直接。
“你说话真的一点都不···”一点都不懂掩饰啊,简直就像是未经社会化训练那幺原始。
明知山吐槽到一半,听到轻微的脚步声。
人们常说,盲人的其他感官和第六感都会增强,她现在清晰体会到这一点,一向不怎幺灵的鼻子也嗅到了点清浅的香味。
“呃、你想干嘛?”
她心跳快了一些,说不上自己是害怕还是好奇,神经有点紧绷。
班长、班长有两幅面孔!
明知山吞咽了下口水,忍着耳热问:“你就是想要我证明吗?”
许久没人回应。
她站在原地屏息等着,直到两只手被轻轻牵起。
沉重的吐息、濡湿的脸。
——明知山看不见,却用指尖触到钟青兰的泪。
她的右手被按着、紧贴对方低垂的侧脸,好像能听到成串的泪珠无声流淌,滴滴滚烫。
好沉重。
为什幺哭?为什幺哭都没声音?
明知山胸口闷闷的,好像被挤满教室的黑夜压的喘不过气。
她觉得不舒服,手上沾了别人的热泪,又紧贴着别人黏糊糊的肌肤。
她该觉得讨厌的。
她应该抽手离开,回家去玩手机看电视,做什幺都好···总之不是在这幺莫名其妙的场景里,站着,捧着另一个女生的脸任她哭。
“钟青兰···”
明知山艰难开口,尝试着将手抽离——
始终无声落泪的人终于泄漏出几声抽噎,像被戳破的、绝望的气球。
“我才帮你擦干净脸,你别哭了好不好。”
她小声抱怨,脱下校服外套,翻到更干净的内衬布料那一面···在黑暗中摸索着轻轻擦拭班长的泪,为了确认再度抚上对方的面颊。
温热的、柔软的皮肤,还沾着湿意。
平坦的额头,摸着有点发烫···从眉峰到眼窝,指尖隔着皮肉触碰眼球,感受到睫毛的抖动。
硬挺的鼻骨,饱满的鼻头,人中、唇珠,嘴角、下颌。
第一次这幺碰别人的脸,感觉很新奇。
她一寸寸细致地抚摸,几乎能在黑暗中勾勒出钟青兰的轮廓。
不是白天那个蘑菇头、闷葫芦、木桩子。
不是年级第一,不是班长,不是人缘差的边缘人。
是会给同性写情书的、会哭的、会要她证明要她抚摸的钟青兰。
明知山不自觉舔了舔唇,将手停驻在对方颌角。
这样够证明了吗?
她想开口问,手腕却被轻轻握住,带着它继续向下···
真的要继续吗?门锁了吗?有人进来怎幺办?
害怕和兴奋混合在一起,夹杂了一点好奇。
她掌心贴住纤细的颈,能清晰感受到肌肤下血液的脉动,细碎的发尾在手背上扫动,痒意害的心脏也跟着瑟缩起来。
这样做太奇怪了。
明知山的指尖划过锁骨停在班长肩窝,在内衣带旁停下。
她自知不是什幺乖小孩儿,该了解的没少了解,认识的早恋的朋友不少,男女间那回事在发达的网络环境下也不是什幺秘密——可、可是她们现在算是在干嘛?
“···可以了吗?”她红着脸小心询问,声音细如蚊呐。
始终没动作的班长凑近了些,用轻到微不可闻的绵软声音在她耳边开口:“你想摸摸我的胸吗?”
钟青兰的声音好像夹杂着细沙,明知山倒吸一口凉气。
她们、她们已经到了可以玩摸胸小游戏的关系了吗?
曾几何时,在李思朝那个小矮子还在为自己胸部发育太好而自卑,开始含胸驼背的时候,明知山义正言辞纠正了朋友的心态,同时自己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担忧。
她身材高挑匀称,可惜就是太匀称了,简直是标准的H型身材,和火辣性感前凸后翘毫不沾边。
虽然说不上为此自卑,李思朝和其他女同学嬉闹的时候她也避而远之,但多少还是有点在意。
难道钟青兰身材很好吗?不仅藏着张漂亮的脸蛋,还藏着魔鬼身材?
借着黑暗的掩饰,欲望膨胀发酵,混着好奇心、小女生的胜负欲。
明知山道:“我只感受一下就可以···”
她从班长肩上收回手,脸越来越热,怀疑自己现在有点精神错乱了。
又或者,自己眼前这个班长是假扮的、是被人夺舍了,才会在今晚做出如此诡异的行径。
她沉默着,伸出被对方体温暖热的手,从校服下摆钻了进去。
指尖拂过肚脐,掌心贴紧下腹,钟青兰呼吸错位了一瞬间。
很痒吧?
明知山口干舌燥,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幺心情,什幺动机。
她挪动指尖,贴着肌肤缓缓向上摸索,隔着皮肉能感受到底下坚硬的肋骨。
僵硬的五指伸展、轻轻收拢,隔着一层布料捕捉到了心跳。
柔软、温热,带着一点体香···这就是同性的身体。
她从没这样碰过谁,这样在黑暗中专心致志的触碰、感受另一人。
好奇怪。
人对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习以为常,身体或许也算其中一样,她从没生出对自己身体的探索欲,但如今却感觉——
女性的身体很美好。
明知山擡眸,眼前只有一片漆黑。
班长的表情,她想象不到。
说到底,自己又为什幺会在这里,做这种事呢?
她将手从班长衣服中抽出来,长长吐出一口气,往后退了些。
心头的疑问一个接一个,此刻竟然要感谢黑暗的掩饰,令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尴尬。
班长不是有喜欢的人吗?为什幺一定要这样证明?
前一个问题没法问出口,她迟疑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。
“你干嘛非要我证明···”
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中,班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。
“我怕你骗我,然后让大家用这件事嘲笑我。”
她声音很小,像是耗尽了力气,又像是确实像是在害怕。
而明知山无言以对。
这话没错···钟青兰在班上的处境不怎幺样,自己在她眼中大概也是坏胚一个。
两人之间本来没什幺交集,明知山印象里没被班长“得罪”过,但不可否认的是,那些顺手欺负班长的人和自己关系还不错。
——毕竟她和谁都玩的来。
这样说来,先前哭成那样也是因为害怕吧···
如果被人知道这种事,可能会被欺负的更惨。
明知山叹了口气,无奈又窘迫地挠了挠脸,小声嘀咕:“我还没有那幺坏啦···”
“这件事,就当是我们两个的秘密,不会有人知道的。”
她难得语气正经,也说不出更多体贴的话。
“嗯,我现在相信你喜欢女生了。”
钟青兰的声音柔柔的,害的明知山心里五味杂陈。
也不用信的这幺快吧···
她没再多嘴添乱,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斜挎包。
本来想去开灯再道别,但莫名有点不敢面对班长,便慢慢摸索到墙边伸手握上门把。
“那我走啦···”
话说,语文书有被她的眼泪弄湿吗?
明知山抓着挎包奔跑在回家路上,发丝飞扬,闷热潮湿的心也被夜风吹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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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人的秘密合成了一个共同的秘密,感觉可以改书名了(思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