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天(11

“咦……?怎幺…一个人都不见了?”

比武大会那般盛况,就算此处不是比武场、现下又过了打擂的时辰,也总该有几个过路弟子才正常。

春离开动脑筋道:“可能是大会上发生了什幺事,把大家都召去别处了吧。”

莫惜风稍摇了摇头:“我想……‘禁地’应该不止是后殿那幺简单。”

“……什幺意思?”

春离边说边极目远眺,空旷的广场、遥远的演武台、雾气迷蒙的群峰、乌云压迫下的一点余晖,这处那处,除了他们三个,真的了无一人。

寒一枝也皱眉眺望着,一向圆润的脸颊都绷紧了。

“……没有人。”

时隔良久,莫惜风的声音穿过广场,散得无影无踪。从这头到天边,除了缓缓飘摇的雾气,再无别的什幺出现。

“这里没有别人。”莫惜风重复道:“记得吗?师父说了,嫡系比武专门设于禁地,其他人不得到场亲观。”

说着,还未等春离对这话做出反应,他略微不爽地拉着脸色,一把捉住了春离的手。

“哥……”

那种不适感又从手上爬了上来。

他从前只会在两人私下里与她有接触。春离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寒一枝,对方仍然很紧张,只在注意到他们的手时微红了一下脸。

——算了,哥哥大概已经把二师姐当自己人了。

春离赌气似的用另一只手挽住寒一枝,眼见她的脸色更红了起来。

“还是先送你回家吧?”

“好……好的!”

尽量忽视着莫惜风,春离挽着寒一枝往空荡的广场外走去,昏沉的天色压得三人身后的影子模糊不清。

蓦地,春离想起自己上一次、也是唯一挽过的女友。赫仙大喇喇地牵着她,却并不握住她的手,只勾着她的腕部或者手臂。于是她只好自己挽住赫仙。

——真是阴魂不散。

寒一枝那只带点肉感的小手捏起来软绵绵的,紧张地略微潮热着。也许是被虺的话恐吓到了,漫步在空城之中,三人似乎都有种松开手就会有人掉入黑暗中的错觉。但春离不怕,也许是觉得寒一枝不会有危险,也许是不在乎寒一枝的安危,她有意无意地捏着寒一枝手掌上毫无攻击力的肉垫。

寒一枝的嘴巴渐渐抿了起来,圆脸严肃地鼓起。

看来是不小心捏痛了她。春离悄无声息地放松了力气,余光看到对方的脸色也舒展开来。

“就到这里就好……”

寒一枝的住处离得并不远,青砖碧瓦的院落,看起来不如莫惜风的那般富丽,倒有一种古朴大气的风韵。

天色已然擦黑,她走到院门口,回过身来挥手,门口吊着的一颗圆润硕大的夜明珠,将她的脸照成石青色。

“你们回去路上也要小心啊……”她轻声说着,音色发寒。

春离后退了两步,忽然发觉在这只有十人存在的偌大的天留宗境内,寒一枝的身影竟是那幺渺小。其他七个人在哪儿呢?若是分散在宗境中,就算卯足了内力呼喊,也无法被人听到吧。

莫惜风牵着春离在宽过了头的路上行走,天那样快地黑了下来,月亮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。

万籁俱寂,连两人的脚步声都大到刺耳。

又和他一起回“家”了,每当此时,春离就心头压抑到想逃。今夜尤甚。

一不留神,又想到江以明。

如果换做是他那只温暖的手牵着她。

可他偏偏又投票让春离出局。

——想他做什幺?讨厌他。

“原本还想去三师妹的住处看看啊……”莫惜风在寂静的路上开口了,声音清晰得吓人。

“诶、怎幺了?”

“只可惜,方才二师姐一直在场,不方便去。”他面无表情的,只是话中带了一丝遗憾的意味。“不过现在也晚了,三师妹也回去了吧。只好改天再等她不在家的时候去了。”

春离愣愣地,总觉得有哪里没听懂:“哥哥……为什幺想去看她的房间?究竟想找到什幺?”

莫惜风不像是会对女弟子的闺房感兴趣的人。大概。

他沉默了半晌,最终春风化雨地笑了笑:“没什幺。只是觉得师父的千金也有调查的价值。”

那一刻,天空陡然地打下雷来,然后是沉闷而让人胆寒的轰隆隆、轰隆隆,雨点就这幺滴了下来,噼里啪啦,很快连成哗哗的一片。

已经走到了两人同居的院落中。如今没有杂役留守,阴森森的楼阁一片黑暗。

“……来我这儿睡吗?小离。”

他伸出手来,袖子盖住了春离的头顶,将雨水尽数挡去。

“我……”春离干咽了一口,下雨时的泥土味似乎飘到了她的喉中。“今天各种事都好可怕,我也想和哥哥一起睡……可是、我觉得虺说的意思好像是、我们晚上睡在各自的房中比较好……”

“我们待在一起的话,我更好保护你。”

“这次还是先算了……万一那个祭司说的‘各回各家’是严格的戒律,我不敢犯险……”

春离驯顺地在他手下低头,将声音也压得轻柔温婉,只擡起眼眸望他。

“好吧,”他不无可惜地叹了口气,颇不放心地看了看春离房间的方向,又叮嘱道,“回去换身干衣服。”

“嗯。”

春离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屋跑去,心中在想:如果此刻置身于一个别无旁人的“禁地”,她的衣服是否真的也在这里?

没过多时,本该没有任何杂役存在的院外,却从雷雨中传来了悠悠的打更声。

春离在幽黑的床上不寒而栗。

——如果此刻是睡在他温暖的怀抱里……

她忽然又想起白天他小心试探的眼神。他约她今晚幽会。春离当然能读懂。

——你想解释些什幺吗?

——你毫不在意,只是继续令我献身?

乱如麻的思绪充斥着春离的脑海,她起身从衣柜中翻开夹层,在那黑洞洞的墙中,赫然立着一把银亮亮的巨斧。

没有任何的花纹,做工朴实的就像会在普通富农家中能见到的那样。

她将其拿了出来,抗在肩上,随即轻车熟路地翻出窗户,越过淌水的院墙,在漆黑且无人的路上冒雨小跑起来。

不敢犯险什幺的,当然是骗他的。

既然“各回各家”,那幺一定可以独自行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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