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ay 2 - 草莓玫瑰与笨拙温柔

“……谢谢。”

莉安低着头，视线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，不敢去看他对面的反应。脸颊像被火烧过一样，滚烫得厉害。谢谢他什幺呢？谢谢他没有真的把她弄伤，还是谢谢他在那场堪称酷刑的性事里，保留了最后一丝“温柔”？又或者，是谢谢他事后耐心地帮她清理身体，甚至还记得让她吃下那颗苦涩的药片？

她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
脑海中，白天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不断回放。他滚烫的身体，他沙哑的喘息，他那根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巨物，还有他那些露骨又下流的命令……每一个画面，都让莉安羞耻得想要钻进地缝里。

可偏偏，在这些屈辱的记忆碎片中，又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。

他进入时耐心的引导，他察觉到她疼痛时放缓的动作，他为她清理时那近乎虔诚的轻柔。这些细节，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，在莉安那颗被坚冰包裹的心上，扎出了一个个微不可闻的小孔。

热量，正从那些小孔里，一点点地渗透进去。

侠客这家伙……好像，也不算太坏？
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，就再也无法遏制。她突然觉得，之前一直单方面地将他视为眼中钉，似乎有些……幼稚。在这间密室里，他们是唯二的生命共同体。憎恨与对抗，除了消耗彼此的精力，没有任何意义。

于是，在莉安的心里，单方面地，与他停战了。

尽管他可能从未与她宣战过。

听到这声微弱的道谢，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的侠客，身体似乎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。他缓缓睁开眼，那双明亮的绿色眼眸，隔着几步远的距离，静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
他的目光很平静，没有她预想中的惊讶，也没有嘲弄或者玩味。他就只是那幺看着她，仿佛在重新审视一件熟悉的物品。

过了几秒，他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。

“不客气。”

他顿了顿，似乎在斟酌词句，然后又补充道：“我只是在保证‘资产’的完好性。毕竟，明天还有新的任务。一个状态不佳的同伴，只会是累赘。”

他的话，一如既往地冷静、理智，甚至带着几分刻薄的功利主义。像一盆冷水，瞬间浇熄了莉安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温情。

资产……同伴……累赘……

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。是啊，她在期待什幺呢？期待这个幻影旅团里最精于算计的男人，会对她产生什幺多余的同情心吗？他所做的一切，都只是为了确保“游戏”能顺利进行下去而已。

心中那点刚刚萌芽的、名为“好感”的东西，立刻被警惕地掐灭了。

但奇怪的是，这一次，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，对他这种冷酷的言辞感到愤怒。反而…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。

因为这才是她所熟悉的侠客。一个永远将利益和效率放在第一位的、聪明的蜘蛛。这样的人，虽然冷酷，但至少是可预测的，也是可靠的。在眼下这种绝境中，一个可靠的同伴，远比一个摇摆不定的滥好人要有用得多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莉安点了点头，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，“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。”

说完，便不再看他，躺回床上，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警惕地观察着这个房间。

侠客看着她这一系列戒备的动作，那双绿色的眼眸深处，闪过一丝极淡的、几乎无法察的笑意。

真是个……有趣的小家伙。像一只受了惊吓，却还要故作凶狠的小猫。

他没有再说什幺，也跟着躺了下来。

房间里，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
但这一次的沉默，和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死寂，又有些不同。空气中，似乎有什幺东西，正在悄然改变。那根紧绷的、名为“敌对”的弦，在不知不觉中，松弛了下来。

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，只是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，听着彼此平稳的呼吸声，等待着下一个黑夜的降临，以及……明天那注定不会轻松的任务。

时间，在压抑的静默中缓缓流逝。

莉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，或许只是浅浅地打了个盹。当她再次睁开眼时，是被一阵轻微的、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。

她警惕地循声望去，看到侠客正坐在桌子旁，背对着她。他似乎在摆弄着什幺东西。

莉安悄无声息地坐起身，借着昏暗的灯光，看到他手里拿着的，是昨天那把划伤了他手臂的手术刀。而他面前的桌子上，放着几样从任务箱里奖励的物品——一块看起来很柔软的面包，还有一小盒……草莓？

在这个纯白色的、冰冷的密室里，那几颗鲜红欲滴的草莓，显得格外突兀，也格外诱人。

她不记得自己说过，她喜欢草莓。

系统……连这个都知道吗？

侠客似乎并没有在吃东西，他只是用那把锋利的手术刀，极其专注地、小心翼翼地，在一颗草莓上雕刻着什幺。他的动作很稳，手指修长而灵巧，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能轻易操控他人性命的旅团成员。那一瞬间，他看起来，更像一个正在创作艺术品的手工艺人。

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，不忍心打扰他。

过了一会儿，侠客停下了动作。他举起手中的那颗草莓，对着灯光，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。

然后，他转过身，看向了莉安。

“醒了？”他像是早就发现了她在偷看，“正好，这个给你。”

他将那颗被雕刻过的草莓，放在一个小盘子里，推到了桌子中央。

莉安犹豫了一下，还是下了床，赤着脚，踩在冰冷的地板上，缓缓走到桌前。

低头看去，只见那颗饱满的草莓上，被他用手术刀，极其精巧地，雕刻出了一朵小小的、正在绽放的玫瑰花。花瓣层层叠叠，纹理清晰，甚至连顶端那一点点的露珠，都仿佛清晰可见。

莉安彻底愣住了。

她无法将眼前这件精巧的艺术品，和幻影旅团的侠客联系在一起。

“你……”她擡起头，震惊地看着他，“你……这是……”

“无聊打发时间而已。”侠客轻描淡写地说道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他将那把手术刀擦拭干净，收了起来。“快吃吧，放久了就不新鲜了。”

她看着他，又看了看那颗草莓玫瑰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这个男人……到底有多少面，是她不知道的？

莉安伸出手，用指尖，轻轻地捏起了那颗草莓。那冰凉的、柔软的触感，从指尖传来，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
她将它放进嘴里。

酸甜的、冰凉的汁液，在舌尖上爆开。那股熟悉的、她最喜欢的味道，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，仿佛驱散了这几天来所有的阴霾与苦涩。

这是她进入这个鬼地方以来，吃到的第一口，真正的食物。

“……好吃。”莉安含糊不清地说道，眼眶，没来由地有些发热。

侠客看着她像小仓鼠一样，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样子，嘴角不自觉地，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。

“慢点吃，没人跟你抢。”他将那盒剩下的草莓，也推到了她的面前，“这些，都是你的。”

莉安看着他，冰蓝色的眼眸里，倒映着他温和的笑意。

那一刻，她突然觉得，这个纯白色的、冰冷的密室，似乎……也不是那幺难以忍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