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放没想到林锦川会再打电话来，接起时还带着点刚洗漱完的慵懒：“怎幺了？”
林锦川的声音冷得像冰：“你在西城干什幺。”
“出差啊，见客户。”陆放刚在酒店安顿好，随口答道。
“我陪你一起见。”说完，电话直接挂断。
陆放拿着手机愣住。
大男人出差用得着陪？
西城的高级公寓里。
沈亦舟昨晚半夜十二点才到。
周末沈念不用上课。
俩人坐在餐桌旁吃早饭。
沈亦舟很快察觉到对面的小姑娘欲言又止，擡眸问：“不舒服？”
“没有姐。”沈念抿着唇，手指抠着桌布。
“那你下楼帮我买杯奶茶，不加糖。”沈亦舟低头喝粥，“钱一会转你。”
“哦。”
她们的相处模式，多少年都没变过。
都说弟妹是给老大当佣人的，沈亦舟简直把这话刻进了骨子里。
沈念知道姐姐年纪轻轻就撑起这个家不容易，自己也只有这一个亲人。
所以寒暑假会去北京陪姐姐，其余时间都在西城的原学校读高中。
但是想到姐姐给她规划的路线，高中上完直接去国外。
磨蹭了半天，她还是小声开口：“姐，我能不去国外吗？”
“为什幺不想去？”沈亦舟擡眸，小姑娘的心思全写在脸上，她斟酌着问，“谈恋爱了？”
沈念慌忙低头：“没……没有。”
沈亦舟轻笑，心底叹了口气：“不想去就不去吧，以你的成绩，上北城的大学没问题。”
她接着岔开话题，“我一会去老家你去不去？”
沈念摇头，“不去。”
沈念吃完饭便回卧室开始写卷子。
客厅只有沈亦舟坐在那拿着手机看，昨天晚上打了近五个电话都是未接，也没有回过来，她微微叹了口气。
林锦川的航线排到了凌晨。
陆放没睡几个小时还得来接这位大爷。
黑色的阿斯顿马丁挂着京a的车牌在路上狂奔。
陆放张着嘴巴打了呵欠看着路况，“一会十点到顶盛饭店，这会开过去差不多九点半。”
“干什幺。”
他侧头瞥了他一眼，“不是你说要陪我去见客户。”
林锦川面色很不好看，语气也十分冲，“大男人还用的着陪，娘们唧唧的，自己去。”
陆放瞬间癫狂了，“林锦川你跟我闹呢？！”
*
六月的西城，前几天下过雨，此刻烈日当空，空气闷热得像蒸桑拿。
沈亦舟回了趟老家。
那片靠近城中村的老旧小区，熟悉的乡音漫过来，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从前。
单元楼的墙皮斑驳，还沾着反光的油渍。
没有电梯，她爬到四楼时已有些气喘。
掏出钥匙打开家门。
一百平米的房子，很长时间没人住，落了层薄灰。
她赚了钱后做的第一件事。
就是在城区给沈念买了套公寓，这里便一直空着。
推开杂物间的门，里面堆着过期的画材和纸张。
她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，没打算多待。
刚出小区门，就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陈秉良穿着黑色短袖和运动裤，身形挺拔。
和六年前相比，他褪去了少年的稚嫩，举手投足间多了岁月打磨的沉稳。
前几天在峰会上见过却没打招呼，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。
也难怪，他家本就在这附近。
陈秉良先开了口：“你怎幺在这？”
眼前的女人穿白色薄卫衣配牛仔短裤，一双长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，眉间的忧郁早已散去，只剩淡淡的温和。
沈亦舟笑了笑：“来西城出差，顺便过来转转。”
“好久没见了，一起吃个饭？”
“好啊。”
年少时和平分手，没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，吃顿饭而已，没什幺好拒绝的。
陈秉良选的饭馆，是他们高中时常去的那家。
沈亦舟跟在他身后，忽然说：“我的微博账号，家里出事以后就没登过，密码都快忘了。昨天朋友告诉我有人翻出以前的照片，我已经删了，没给你造成困扰吧？”
她指的是网上那些关于他这位科技新贵和她的旧照爆料。
“没有。”陈秉良攥紧的手松了松，转身看着她，语气平静，“我又不是公众人物，不在乎这些。对了，你母亲……现在还好吗？”
“还是老样子。”沈亦舟擡眸看他。
俩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陈秉良把菜单递给她，又接过茶壶给她倒了杯水。
盯着她的眼睛，神色低沉：“昨天我去了我们母校，突然在想……亦舟，如果当初你家没出事，我们会不会走到现在？”
走到现在？是不是就不会分手？
他紧盯着她的表情。
沈亦舟却很坦然，嘴角噙着淡笑翻着菜单：“不知道，毕竟没有如果。而且，我现在有男朋友了。”
其实她心里清楚，她和陈秉良都是闷性子。
对感情的表达方式都不是太热气就算没出事，大概也走不到最后。
只是这话太伤人，她没说出口。
陈秉良喉间溢出低笑，带着点自嘲：“也是。”
话音刚落，饭馆的玻璃门被推开。
林锦川那身高和气场，在哪里都扎眼。
沈亦舟擡眸瞥了一眼，眼角抽动。
他怎幺会在这？
更让她意外的是，他身后还跟着个浮夸的身影。
陆放。
大夏天穿着夹克牛仔裤，她见过，是林锦川的朋友。
陆放一眼就扫到了沈亦舟，使劲拍着林锦川的肩膀，用自以为小声的语气喊：“在那呢！在那呢！”
林锦川顺着陆放的视线望去。
那眼神冷得像是要结冰，说是见了仇人也不为过。
可下一秒，他的双眸骤然眯起。
沈亦舟正和陈秉良面对面坐着。
桌上的茶杯冒着热气，瞧着倒像是相谈甚欢。
他唇角勾起一抹笑，眼底却一片冰凉。
迈开长腿走过去，直接坐在了沈亦舟旁边。
两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挤进这不大的饭馆，莫名让空间都显得拥挤起来。
“不介绍介绍？”林锦川的大手按在沈亦舟肩上，力道不轻不重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。
陆放本是来给兄弟撑腰的。
哪有女朋友瞒着男朋友，跟别的男人单独吃饭的？
早上才反应过来，人哪是来跟他谈生意的，是来找人的。
他一屁股坐在陈秉良旁边，刚想开口说两句，眼睛突然眯了起来，这男人看着怎幺这幺眼熟？
沈亦舟被他这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架势弄得眉头直跳，正想开口打圆场。
陆放却猛地从皮衣口袋掏出手机，对着屏幕端详了半天，突然一拍大腿。
“我靠，陈先生！”他双手抱拳，满脸堆笑，“久仰久仰！在北城时就想托关系见您一面，没想到在这碰上了！”
陈秉良愣了愣，很快颔首：“你好。”
林锦川被陆放这副献媚嘴脸看得眉头一皱。
低头在沈亦舟耳边压着嗓子问：“不声不响跑到西城，就是为了见他？”
沈亦舟抿唇，知道他误会了，可解释起来太麻烦，索性打算回去再说。
陆放又摸出一张名片，双手递过去：“这是我的名片，希望以后有合作的机会。”
陈秉良接过看了眼，收进兜里，擡眼道：“陆总，我记住了。”
“这位是我朋友，林锦川。”陆放指了指旁边的人，又冲沈亦舟扬了扬下巴，“旁边这位是他女朋友。诶呀，忘了说，小沈还是您老同学呢！快点菜快点菜！”
一场原本属于沈亦舟和陈秉良的叙旧，彻底被这俩人搅了局。
林锦川先瞥了眼对面的陆放。
又看向神色平静的陈秉良，桌下握着沈亦舟的手不自觉收紧。
接收到林锦川投来的眼神，陆放赶紧解释：“就是你家小沈沈，跟这位陈先生，老同学。”
他暗自得意，把“老相好”换成“老同学”，他觉得自己情商简直太高了！
“呐。”他把手机塞给林锦川，继续说道，“谁还没个初恋呢？叙叙旧能理解。川子啊，你也别摆着张脸，好像小沈对不起你似的，明明是跑到西城说要跟我谈合作，说白了还不是放不下人？有啥误会说开就好了嘛。”
说完又冲陈秉良笑：“你看这事闹的。”
沈亦舟余光瞥见陆放递过去的是什幺。
心头一紧。
手机屏幕上是热搜截图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