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早上过后，沈云仍然要上课，她怕迟到，连早餐也不想吃，还是被张适按到椅子上，匆匆忙忙往嘴里塞小包子，被烫得“嘶”了一声。张适皱无奈地给她递牛奶：“慌什幺，时间来得及。”
话音刚落，门廊处传来钟阿姨招呼客人的声音，是她的老师到了。
周国安每次一进门就被请到书房去，至今只和这房子里的佣人以及助理碰过面，自然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房子的主人。他坐在椅子上，听见后头的动静，挂着笑回头：“今天迟了些，想想老师该怎幺……”
未完的话在触及女孩身后一丝不苟穿着衬衣的男人时顿住，那人与他对视后微微一笑，只是笑意不达眼底：“老师，如果方便的话，晚五分钟再上课吧，我想了解一下她最近的学习情况。”
话语看似请求，实则语气并没有要征求他的意见的打算，而是利落转身，仿佛笃定身后人一定会跟上来。
周国安也是老油条，自如地点头，恭敬应道：“当然没问题。”又顿了顿，朝着还站在门边发呆的人道：“沈云，那你先去默写上次课讲过的公式吧，老师马上就过来。”
隔着一道门，又隔着长长的回廊，沈云听不见两人说了些什幺，只是周国安回来的时候面色算不上好，额头上隐隐有些汗水，他眼底有些焦躁，想强忍着却没能做到，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。
沈云默不作声地往距离他更远的一边移了移，好在周国安没工夫找她的麻烦，这节课有些心不在焉但还算负责地上完了。
下课时，他心中仍然郁郁，那表面看似有礼却目中隐含轻傲的年轻人已经离开了，周国安霎时恶上心头，站在大门口跟送他离开的钟阿姨和沈云道别时，他别有深意地多看了眼沈云。
“沈云，马上模拟考，你这几天好好准备，到时候在老师那里考完试之后，我当堂给你批改出来，可不要让老师失望啊。”
说到“老师那里”时，他有意加重语气，钟阿姨没听出来，只连声应好，沈云擡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，她咬唇，点了点头。
等钟阿姨关上门，发现沈云神情有些恍惚地看着闭合的大门，一贯不与这个身份特殊的小姐多搭话的她，破天荒地多说了两句：“小姐，你好好学，等回头上了学，有了学历，日子一定不会比现在难过。”
她是个很谨慎的人，这会儿在这里说话声音很低，却很清晰，想要稍微提醒一下这个看上去柔弱可期的女孩子。
钟阿姨或许是这个家唯一知道沈云的身份的人，也因此，老板和她的事儿几乎没怎幺避及她，有好几次都是她负责清理这孩子，看着她意识朦胧，遍体鳞伤，在花洒下被水珠打得身子都忍不住发颤的模样，心里自然不会毫无波动。
她看得出沈云年纪并不大，因此那些痕迹就更显得触目惊心。她也是跟着老板从香港到内地，老板信任她，一直要她负责管家，家里的老母更是每个月都要花费天价医药费，所以她也绝不会背叛。
至于张适……
钟阿姨只能尽量将他们父子二人留下的痕迹，尽数清理得当，无论如何，她都不希望看见父子反目的那一幕，她忧愁地看了眼沉默乖巧的沈云，暗自希望她不要掀起太大的波澜。
张适手里翻阅着等会会上要用到的资料，这些东西他早已经熟悉，只是拿在手上打发车程漫漫，等车子驶入总部大楼，他一个人进电梯到专属层，经过办公室外的秘书处，进到室内，那里已经候了一个人。
是很久之前母亲给他留的秘书，在他出国的次年也受命一起跟了过去。当初也正是他在初期全权负责处理那一场事故。
没人知道秘书被要求去调查那些事情时有多惊讶，他是张适母亲那一脉的人手，后来张适羽翼渐丰后由他亲自给他调职。所以要调查张恭为，没有人会比他更合适。他早就做好会有这一天的准备，却没料到要调查的是他父亲和那个小女孩的事情。
哪怕觉得荒谬，他还是尽职尽责去查了，今天就是将搜集到的东西汇总后给张适的日子。
张适没有如他所以为的那样仔细查看，而是随意翻了翻，就阖眼靠在椅背，声音听不出喜怒：“说说看你查到的内容。”
秘书立即就时间线大致总结了一下二人的交集，结论自然是——没有交集。
因为与其说张恭为和沈云有交集，不如说是张恭为的助理陈叔，一直在负责对沈云进行资助这件事。说到这，他忽然想起来一个细节，说道：“沈云有一个奶奶，之前一直在医院里用药续着命，今年年初时候没挨过元宵就去了。”
“哦？”
“对，而且她家里好像没别的人，当时就她自己处理这件事儿，也没人帮她。工厂那边说她请了十天假，后来抱了个骨灰盒回宿舍，还被人告状举报了。”
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纠结，想了想还是补充道：“……在工厂待的比较久的女工反映说沈云小姐她的作风不是很好。”
说完话他看张适面色无波，犹犹豫豫补上了后半句：“听说她在工厂里头有个对象，是前厂长的侄子……晚上会偷偷在……”
秘书话未说完，脸上忽然扬起的文件重重扇了一下脸，他下意识闭眼，按住飞扬的纸片。
张适淡定地跟扔东西的人不是他一样，还若无其事地教育秘书：“女工反映?你听说?什幺时候查东西不讲证据了，只听人云亦云我不如去聘狗仔来做秘书。我看你这些年也是太安逸，脑子越发倒退了。”
秘书哪敢反驳，面色涨红：“……是，我错了。”
张适亲自起身，将桌上乱飞的纸张归拢了些，又恢复平静的模样：“你先去工作吧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，不用再查下去了。”
等秘书出去后，张适从那沓资料中挑了几张只属于沈云的生平，细细看了起来。
【修罗场不能靠查出来，当然是face to face更刺激……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