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凤宫风起

「这昭仪......实在是当得有些腻了。」怜儿把玩着发尾,眼尾微挑,看似漫不经心的喃喃自语着。

突然,她眉眼含笑道:「听闻皇后最近忧愁,身躯多有不适,杏儿,你不是和柳红以前在内人所有几面之缘,本宫毕竟也是贞容殿出来的,替我打听打听关心一下皇后。」

贞容殿深夜无风,灯火沉沉。皇后歇下未久,侍婢柳红却仍未入眠。

她靠着窗棂绣补衣裳,忽听耳边传来轻唤:「柳红姐姐?」

她转头,只见一名宫女立于门外暗影之中,手中提着灯笼,眉眼熟悉——是清凉殿昭仪身边的侍婢「杏儿」。

柳红微怔:「你怎会来此?」

杏儿施了一礼,压低声音道:「我们娘娘闻说贞容殿娘娘近日身体微恙,心中挂念,命我前来打听娘娘用药情况。只是咱们身份不同,姐姐在主子身边多年,想来知道得详些……」

柳红皱了皱眉:「这等事岂是你们这些外人该问的?」

杏儿却轻声一笑:「姐姐勿慌,我家娘娘本无他意,毕竟服侍过娘娘一场,心中敬重娘娘多年……况且陛下对咱们娘娘这般怜惜,若能为娘娘做点事,咱家娘娘也更能安心些。」

柳红迟疑了一瞬。

她心知皇后近日确实常服药调气,自己日日记录药膳时辰、来往太医名单。她并不信怜儿真有那份「善意」,但杏儿语气婉转,步步试探,且声声不脱「为娘娘好」,她一时犹豫,只简单说了些无关紧要的。

两日后,清凉殿中。

杏儿前来回话,说柳红嘴巴实在紧得狠,怜儿未多言,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。

她低声吩咐:「叫人悄悄在殿外放个影子,让人‘不小心’瞧见柳红与你谈话,再……想法送这封信进贞容殿。」

杏儿应声退下,殿内一片香静。

怜儿抚着指尖信笺,喃喃自语:

「忠心不是问题,但凡起了一点疑心都足以致命。」

信递到贞容殿时,是由最信得过的内监送入。皇后看过信后,满面冰霜。

信上写得清清楚楚:柳红近日私与清凉殿杏儿频繁往来,曾将娘娘用药纪录私下相告。署名为「殿外侍卫刘安所见」。

皇后起初不太信。

柳红是她亲自带进宫的,从未有过半点疏忽。但信上不仅有柳红出入时辰、还附着一段宫中徘徊小路的描写,与她近日起夜调气所经之处竟全然吻合。

她心中一沉,冷声道:「传柳红。」

柳红进殿时,正值辰时。

皇后未遣婢女屏退,而是亲自提笔,摊开桌上的薄册。

「说吧。你与杏儿,谈了什么?」

柳红一惊,跪地叩首:「回娘娘……她问了些……问了些娘娘的起居用药……奴婢……不敢多说……仅草草打发她。」

「不敢多说?」皇后盖上笔,「你们几乎夜夜相谈,怎可能什么都未告知?」

「娘娘!奴婢冤枉!杏儿说许久未见,总是都要攀着奴婢闲聊几句才肯罢休——」

「贱婢!还敢欺瞒本宫?」

皇后一声怒喝,长袖一拂,立刻命人将柳红拉出杖责二十。

殿外,杖声密密传来,众婢跪地颤栗。柳红虽极力哀求,却未能洗清嫌疑。

清凉殿,夜色朦胧。

怜儿倚在榻上,杏儿退下后,她伸手将夜帐拉下,声音轻得如风:

「忠狗失信,主子只会以为狗咬了自己。这鞭子……却是娘娘自己拿的。」

怜儿下这一步棋算是赌对了,柳红句句属实,却因皇后最近忌惮她,本就易生疑心,且她令杏儿只是与柳红简单攀谈,却无人会相信,如今这备受宠爱昭仪的婢女,竟还会想与旧人谈天,当一切的合理皆建筑在不合理之上,那即使柳红坦诚相告,听在皇后耳里也会是虚言。

皇后昔日出名的就是性情温和,待下宽容,而如今冯小怜把她最后这层皮都撕得彻彻底底。

当晚,高纬闻知此事,大怒道:

「她亲手杖责自己的心腹?这贞容殿还能留人么!」

他转向怜儿,语带怒意:

「若将来你也与她交心,是否也会被这般下场?」

怜儿低眉含笑,温声道:

「臣妾不会与人交心,臣妾只与陛下相知。别人……不值。」

高纬闻言,将她拥入怀中,长叹一声:

「贞容殿先前让妳绝子,后又苛待下人,实不宜再居正中。」

这一夜后,皇后被褫夺中宫宝印,贞容殿的六名宫女被调往杂署,怜儿由怜昭仪被擢升为淑妃,六宫先暂由怜儿统理。

整个中宫,只剩皇后与一婢女照看,从凤主之尊,坠至孤居之冷。

而怜儿,已不只是清凉殿的主子,她成了整座后宫的风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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