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寒未尽，黄沙漫卷。
自西地起兵以来，连月阴雨不止，饥馑遍地，盗贼蜂起，边城烽烟接天，宫廷奏章堆积如山。
朝堂之上，满殿低气压。
中书侍郎跪奏：
「赤水郡已失，洛州关告急，边军粮尽，请陛下速调援兵！」
工部尚书叩首：
「河防溃决，洪水淹没数州，百姓离散，疫病蔓延！」
兵部侍郎声音沙哑：
「淮南数郡已背叛，转投宣帝麾下！」
奏折如山，血书连缀，臣子们声嘶力竭，仿佛整个朝堂都在呻吟。
而龙椅之上，高纬半倚玉座，目光迷离，怀中坐着一袭轻纱金衣的冯怜儿，正斟酒入盏，笑靥如花。
「朕自有定策，诸卿毋需多虑。」
一语掩众声，群臣噤若寒蝉。
怜儿软声笑着，轻抚他的胸膛，喃喃道：
「陛下有臣妾在，天下即安。」
她的声音，甜软入骨，轻易化开帝王仅存的警觉。
城外，战马嘶鸣，杀声震天。
城内，烛火通明，歌舞升平。
京师百姓早已逃离过半，街巷冷落如死城，只有宫阙之中，清凉殿内，依旧夜夜歌舞，夜夜彻欢。
皇城如一盏将灭的残灯，最后的油脂被放肆燃尽。
高纬日日沉溺于怜儿的温柔乡，日日拥她于怀。
他曾辉煌过，曾英武过，却终于在一人一笑之间，将江山拱手让人。
怜儿抱着他的腰，耳语如针，灼灼入心：
「陛下，外头不过是些蝼蚁……让他们叫吧……臣妾只想与您醉一场，醉到白头。」
他醉了，醉得无可救药。
而国，已灭于无声之中。
朝中有人暗自出逃，有人投降敌军，有人举家自尽。
街上尸横遍野，饿殍满地，城墙残破，烽火映天。
在这一切末日景象之中，清凉殿却仍香烟缭绕，歌声婉转，妆容灿烂。
仿佛，他们不过是沉醉于一场绝美的末日梦境。
